房东Test
阿根是个十足的草根房东。辛辛苦苦做了几年餐馆,攒了些钱,在宾顿市投资,师置了个小房子,交了几十万的“当配”,加上林林总总的各项费用,终于拿到了投资房的钥匙。阿根不能免俗,也是希冀租金养房,盼着房市上扬,过几年物业增值,投资就算是对了路。
第一次当投资房房东的阿根,一门心思地找租客,网上找,报上找,还在社区中心里贴广告。但是,打电话的人多,看房的人少,租房的人更少。眼看着大半个月就过去了,阿根担心的头一个月的“毛盖纸”,还是没有着落。阿根加大出租房宣传攻势,不仅在网站上把出租信息置顶,还在屋子外面插上一个自己做的牌子,以中英文对照,上书“有房出租”。
终于,在当月的22日,三个年轻女性上门看房,阿根连忙把她们请进屋来,这是三个祖籍加勒比海地区的年轻女性,其中一个自己介绍说是在附近的一个超市做收款员,一个说是附近社区的游泳教练,另一个说正在附近上学,马上实习,然后在幼儿园当阿姨。她们说是三个表姐妹。阿根打量了一番,感觉三个人都很活泼,开朗外向,心想总算有了些着落,便问什么时候入住,她们说下个月的1日就好。然后就看了房子,谈了房租,停车等等。暂短截说,三个丫头决定租住二楼的三个卧室,以及一层的厨房和客厅,也就是说,除去地下室,其他地方就是三个加勒比海丫头的天下。
阿根和三个丫头在厨房的餐厅坐下,阿根用在ESL里学的英文,写了份所谓的租约,其他条款不表,租约的期限是12个月。随即,其中一个丫头交了一百元做为押金,并约定在入住前三天,现金交付首月和末月,合计大洋多少云云。这下子,阿根心里舒服了许多,起码头一个月的“毛盖纸”是够了。
送走了加勒比海丫头,电话又响了。这次说话的是个印度小伙子,说是在社区服务中心,看到了阿根的广告,阿根的房子离他上学的学校,走路五分钟,太好了。要租。要看房。阿根心想,这好运气要是来了,多厚的城墙都挡不住,好,来吧!不一会儿,三个印度小伙子就出现在了屋门前,每个人头上都有一条头巾,说话带有浓重的南亚口音,一边说话,一边上下左右前前后后地摇晃脑袋,暂短截说,要租屋啊,要租屋!阿根心想,上面三个丫头,一人一间,这地下室三间,正好就放这仨包头仔。于是谈好租金,租期,阿根再次在ESL学的英文,炮制租约一份,无非是押金、入住等等一应谈妥。也是下个月1日,准时入住。包头仔离去,阿根也离开了出租屋,一路哼小曲,唱红歌,高兴地别提。 到了下个月的1日,阿根早早就守在屋里,监督两组六个年轻男女搬入出租屋,搬家过程持续了六个小时,看着每人都入住了自己的屋子,租金也收到了手里,阿根心里那个后悔啊!我怎么早几年就没那么干呢?哎,后悔爹妈没早生他十年! 天有不测风云。阿根后悔之后的第十天的深夜,包头仔其中的一个,给阿根打来电话,说楼上的三个阿姐,从下午就开“趴替”,“趴替”已经持续了十三个小时了,好像还没有结束的意思,起初是三个人,后来是六个,然后就九个,再后是十二个,之后就人太多,数的包头仔眼花缭乱,男男女女,欢歌起舞,歌声时而奔放,十足加勒比的开朗风情,鼓点时而鲜明,仿佛远古西非部落猎手捕狮。这可苦了住在地下室的三个包头仔,要学习啊,要念书,可是,这些“合理的享受”已经变成了奢望,无奈,只能问问阿根,我们刚来不久,印度来的留学生,是不是加拿大人天天这样春色无边?阿根说我马上就来看看。 十几分钟后,阿根到了出租屋,看到街上停不少车,摁门铃,包头仔出来开门。上楼去,仨姑娘热情迎接。阿根自然气的火冒三丈,企图制止,仨姑娘说,你气从何来?今天是星期六,我们玩玩又如何,瞧,都是我的表哥表妹表弟表弟媳妇等。。。你赶紧走,不走我叫警察,说你骚扰我们“合理的享受”。。。。 说到这里,各位看官,我就不多言了。总之,起初是周末疯狂到两点,后来变成每天胡来到子夜。再发展,可就更是让阿根连跳河的心都有了。。。 阿根离开那个“趴替”后的第十天深夜,包头仔其中的一个,给阿根打来电话,说楼上的三个阿姐在抽大麻,而且平时她们也基本不出去,白天经常有闲杂人等进进出出,有人以现金交换大麻。阿根心里一沉,天!这是贩毒!阿根掏出电话,哆里哆嗦刚要“酒要要”,可突然一转念,心里暗想,我那房子分租了这么多人,本身就不合法,我那“当配”来源也是偷税省下的钱,我自己以前也和警察打过交道。。。我要是报了警,后果会怎样?想到了这些,阿根打电话的手,慢慢缩了回去。于是,吞吞吐吐地搪塞包头仔说,好了,我知道了,我明天去处理。。。于是忐忐忑忑,昏昏睡去。梦里的阿根一直在追寻着答案。。。我该怎么办? 阿根一夜睡的着实的不踏实,翻来倒去地想,我倒是报警啊,还是求求这三姐妹啊,倒是硬邦邦地跟她们干呢,还是软绵绵地向她们求。。。转天起床后,还是要去餐馆开工,于是带着满脑袋的疑问过了好几天。好在包头仔也没再来电话诉苦,仿佛“让子弹飞一会儿”的道理,还是蛮好用的。。。求老天爷开恩吧。 说时迟,那时快。不消几天,第二个月收租的日子到了,租约中是说,房东上门向房客收取,现金支付,钱款两讫。于是,阿根在第二个月的第一天晚上,餐馆收了工,拖着疲惫的身子,够奔出租屋收租。时间差不多是在九点多了,摁得门铃,包头仔前来应门,毫不费力,包头仔的租金就收全了,阿根心里踏实了些。
阿根上得楼去,轻敲房门,只听里面大喝一声,现在是晚上十点,你房东来打扰我,小心我要报警,我们都是单身女性,你吃不了兜着走。阿根忙说我是来收租的,不是来打扰你。没等阿根说完,突然房门洞开,里面出来加勒比海丫头一人,黝黑肥硕的面庞几乎贴到了阿根的脸上,阿根哪里见过这等阵势,连忙后退,丫头肚子一挺,说出的话几乎吓死阿东。丫头说,我怀孕了!你再半夜骚扰,小心啊!阿根小心翼翼地问,那房租。。。。丫头一句话喷了出来,现在没有,下星期再说!然后门砰然关闭。
阿根都不知道是怎么下的楼,怎么出的屋,怎么开的车,怎么回到了自己的家,坐定了的阿根,现在感觉是万丈高楼失了脚,扬子江心断缆崩舟桅杆折。一时间,急急地想对策,这个月的“毛盖纸”怎么办?这往后还有十个多月,如果月月如此,怎么办?包头仔还在抱怨她们抽大麻,以后来的都是不三不四的人,出了事怎么办?阿根感觉,这房东当的真够呛。起初是房客抱怨,不理他也就算了,现在是眼睁睁银子收不来。就这样,阿根溜溜地又等了一个星期。阿根再打电话给加勒比海丫头们,自然也是不接电话,不回短信。
阿根的一张无助的脸,让一同在餐馆工作的同事看到了,问了缘由,阿根便倒出了苦水,侥幸这位同事认识我,于是把我的电话给了阿根。阿根在转天早上开工以前,到了我的办公室。 阿根高高大大的个子,但是说话却是柔声细语。粗粗糙糙的外形,几句话说来,内心却甚是孱弱。我听了拉拉杂杂的整个过程,也就是前文的那些零碎,于是给阿根指出了两条路。一软,一硬。 先说硬,房客藏毒贩毒,有人证,报警出警,无论警察检控是否最后落罪,阿根都可以向房客发出N6通知(见下方),然后申请听证,在听证会上,由证人举证,从而向听证官证明违法事实存在,于是停止租约,驱逐出门,同时追讨欠款,追究损失,这种做法的关键是证人,以及阿根的庭上表现(即使由我发问,举证人也是阿根自己)。
阿根问这样要多久才能驱逐,我根据事实和密市(宾顿地区听证会所属地)的案量,估计顺利的话,大约二十多天获得法令(因为由N6而起的听证会,优先处理),走完全程。如果强制驱逐,则要再等上一周左右,其中的变数多多,无法给出板上钉钉的答案。同时,我告诉阿根,无论哪个代理人给你一个“保证没问题”的回答时,你都要打了折扣听。阿根仍然是一脸茫然,我知道,他仅仅听进了他想听的东西。经验告诉我,这时的当事人,往往是SelectiveListener,光听他爱听的那一部分。 阿根当着我的面,给包头仔打电话,不出我的意料,包头仔不愿当庭作证,说很是害怕,也不愿向警察指证,说说他们刚刚来,对好多事情都不懂,多一事不如少一事,大不了他们自己搬走则个。这可跟当初向阿根五次三番地抱怨,截然不同。我知道这很正常。于是,告诉阿根,我愿意去他们的出租屋,和包头仔聊一聊。包头仔勉强同意。 请人作证,往往不容易实现。尤其是这样住在一起的情形,包头仔害怕是很正常的事。我去出租屋,亲自找包头仔,阿根在场,包头仔会感到方便许多,安全许多。于是在转天早上,我在出租屋附近的一个咖啡店,见到了包头仔,果然是个不容易出庭作证的家伙,一口顾左右而言它的语气,南亚人的油滑加上不懂世事的幼稚,使得我打消了让他作证的想法,于是我说,你写个证词,总可以吧,这样你就不用当庭出面了,对你是个保护,我可以是替你着想啊。很勉强地,包头仔写了半页纸的话,无法他是谁,住哪里,干啥地,听到啥,看到啥云云。他签了名,我谢过他,就让他先走了。 转回头,我和阿根说,N6通知,最后出庭,照着包头仔的说法,这些证词在听证官那边没什么力度,再者,另外两个包头仔连面儿都不露,更是难以说服听证官,万一听证官踢飞了案子,你就被动了。 于是,咱们开始说软刀子。你现在要看出,对你不利的是,你有长约再手,用房客有错提前解约,法通路不通。有策略地赶走加勒比丫头,将她们速速扫地出门,比你讨回千把元要来得重要。别忘了,人家还怀孕了,月份一大,肚子渐起,听证官肯定会偏向“肚娘”。阿根这时才意识到,N6好像是个银样鑞枪头。我说是,可但是,就是镴枪头,我也要跟丫头们比划比划。 于是,我回到办公室,以阿根代理人的身份,写了一封言简意赅的邮件,致三个加勒比海丫头。内容包括三点:
首先,有人向房东投诉你们藏毒贩毒,证人已经给我写了证词,为保护证人,只有在立案后,我才会出具证词,直接给警察。须知,此处地处皮尔郡,大约你们也知道,皮尔郡警察的风范是Peel
No Deal,打击小毒贩,是皮尔郡的拿手好戏,小心!
第二,你们欠租是事实,你们起初所说的工作单位全部子无须有,这可是欺骗,小心!
第三,你们以后还是要租房的,如果以后的房东问起阿根你们如何,我可不知道阿根的英文水平是不是能说清事实哟,小心! 三个“小心”后,我话锋一转,告诉仨丫头,阿根是个悲天悯人的好房东,如果你们马上搬走,他减你们半个月的房钱,还给你们出一辆搬家卡车,让你们一下子就能住到新地方去,也方便你们搞“趴替”,做生意。我顺便把N11也填好,不签字,附件过去。解约日是两个星期后。(空白N11见下方)。
之后,我就开始盘算,如果N11签不到,我N6怎么去证明,当然,N6当时还在我的桌子上,静候时态发展。案子往往是尽人事,听天命。房东的运气也大有成分,不服不行,以后再讲这样的故事,说来话长,扯远了。 两天后,没消息。我让阿根去试探,阿根不敢,我还是催阿根,因为如果我再出面,有可能谈崩,回头路漫漫。我鼓励阿根,沉舟侧畔千帆过,波涛在后岸在前。好阿根果然不孚我望,转天早上去了出租屋,一直在客厅坐等(包头仔同意并开门),好不容易盼来了三个加勒比海仙女,天神保佑,仨丫头的兴致不错,说我们要和发邮件的那个人谈一谈,于是阿根接通我的电话,用免提说话,丫头们叽叽喳喳你一言我一语地问来问去,无非就是不会不会报警啦,是不是真的免半个月租啦,押金是不是劝退啦,是不是真给找辆卡车啦。。。我一一作答,她们满意。于是我说,你们要不要再咨询一下律师啊?附近有不少律师行,费用也便宜,估计每小时三百块。她们忙说不用。我说既然不用,你们何不签了N11,否则阿根变卦,也是有可能滴。于是她们说,签,没什么了不起,我们早就想走了。我连忙用中文告诉阿根,让她们立马签签签。我事先也把N11传给了阿根,让他打印在手,于是N11就签了。见下方。
虽然离搬出还有几天,但是N11是个好东西,因为阿根再也不用费尽唇舌,如果不搬,直接找法警,强制驱逐。阿根将信将疑,我告诉阿根,民租法的第七十七条之第一款至第八款就说的这个。当然,丫头们可以提出动议,但是她们已经放弃寻求独立法律意见的机会,这个N11签的没有不公平之处。阿根听了,眨眨眼问我,民租法是个什么东东。我笑笑说,我回头给你讲。 故事说到这里,就算是暂时说完了。至于搬家日,加勒比丫头是否真的搬了家,因为时候未到,我们也不知道,但是无论如何,N11在手,阿根有了相当的保障。我还在跟进这个案子,二月上旬,我再来说端详。不过,这两天听包头仔说,她们倒是天天都在打包整理东西,光是鞋就好几筐。。。 |